甘迺迪總統的老爸約瑟夫‧甘迺迪在一九三五年被羅斯福總統任命為首任金融交易委員會主席，引起一片嘩然，認為任命這樣一個人來掌理金融機構，等於是把狐狸放到雞群裡。這倒也沒冤枉老甘迺迪，因為在美國禁酒令施行得如火如荼的時候，老甘迺迪以身為駐英國大使的身份，利用外交特權，也做起賣私酒的生意。像芝加哥卡彭這樣的黑道大哥做私酒生意，那是每天在黑道火拼的血光和被警察查獲的危險中討生活。老甘迺迪居然利用國家賦予的特權，輕鬆進帳。禁酒令廢止之後，他所經營的Somerset Importers成為Gordon's Gin和Dewar's Scotch的獨家代理商。這樣的人歪不歪哥？當然歪哥。
但是羅斯福總統任命老甘迺迪的原因就是，讓狐狸來守衛雞，會比其他人做得更好，因為，他知道其他狐狸的伎倆。
今天早上，上陳鳳馨的節目談《雷曼啟示錄》。這本書的作者曾是雷曼兄弟的「危難債券與可轉債交易副總裁」，頭銜看起來很嚇人、也很專業。陳鳳馨一語道破，「他就是個禿鷹嘛！」看起來很中性、很專業的頭銜，但他和整個部門作的事情，就是從媒體、從財報、從到處尋找虛弱的企業，然後找到機會放空來獲利。
一個禿鷹來寫自家公司被別的禿鷹攻擊的故事，有沒有看頭？當然有。說穿了，作者就是個老千，專挑受傷的肥羊痛宰飽餐，結果自家公司手上的垃圾債券太多，自己也變成一隻有機可乘的受傷肥羊。最近聽到的一個說法是，2008年放空雷曼的是中國來的資金，挾著巨量資金對決，最後雷曼不支倒地。
我也才恍然大悟，雷曼前員工寫書自暴內幕的，這位羅倫斯‧麥唐納是第一個，至今也還沒第二個。原因之一當然是麥唐納已經寫得很完整、很清楚，其二或許也是他這麼做，多少犯了忌諱。小騙子被大騙子騙了，一怒之下，把騙術都公諸於世。這可是犯了行規大忌。雖然我相信還有更多更深的內幕作者沒透露，但基本上這種作為可能並不會受到同行的鼓勵與稱讚的。
這也是金融海嘯可悲與可怕的地方。很多人的身家財產深受傷害，人生整個為之改觀。這兩年來的翻天變化有造成改變嗎？陳鳳馨搖搖頭，「沒有」，這些金融操作的手法仍然繼續在進行，同樣性質的商品仍然繼續推出。也就是說，《雷曼啟示錄》談的不是歷史，而是未來還會發生的戲碼。只是到時候改了名字、改了受害者、改了地點而已。
在這波中跌倒的金融從業員，還能站起來的，就站起身來，拍掉塵土，處理傷口，繼續跟上這支大軍的隊伍；否則，就會被捲進絞輪，拋出這一行。
這二十四小時不斷運轉的金融巨輪不在意這些折損，它是所有player共同塑造出來的意志，而身處其中的人，沒有一個能改變它的規則。台北的傍晚，亞洲股市收盤，在美洲那一邊，城市還在沈睡，但是華爾街已經人聲鼎沸，準備迎接今天的戰役。（吳家恆）
後記：寫這篇文字時，我想到一個大學同學，在編這本書的時候，得知她得腦癌的消息。因為座號接近的緣故，她是我在班上最早開始認識的同學之一，但畢業之後，我們並無聯絡。她精研金融衍生商品十多年，在外商銀行中做到相當高的位置，也就是《雷曼啟示錄》裡頭談的這些東西。但是，不消說，腦癌改變了這一切，我只能如此設想，卻遲遲不敢打她的手機。那等待的鈴聲太折磨人，若是接通也會一時無語，更怕聽到「您撥的號碼是空號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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