編輯手記──一切都與價格有關  

文/吳家恆(文字工作者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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蘇格蘭人生性吝嗇,舉世皆知。嘲笑蘇格蘭人小氣吝嗇的笑話故事,也是不勝枚舉,隨手就可以想到幾個。某日,某個蘇格蘭小鎮的棺材店貼出「即日起,棺材特價」的海報。結果第二天,小鎮上有一半的人都自殺了。對價格的敏感當然不值得到以生死相許的地步,不過價格對於人類行為的影響,的確是不可小看。

愛丁堡的城堡高踞巖石上,俯瞰市區。每天中午,城堡都會鳴砲報時,不過,鳴砲的時間並不是正午十二點,而是在一點。一個流傳很廣(同時也很符合蘇格蘭人吝嗇天性)的說法是,正午鳴砲,要放十二響,但在一點鳴砲,只需一響。精明的蘇格蘭一算,可省下十一發砲彈。

一點鳴砲的原因為何,不得而知。不過,蘇格蘭曾經課徵過「窗戶稅」,則是確有其事。英王威廉三世(WilliamⅢ)曾於一六九六年推行窗戶稅,住家若有十扇窗戶,要納稅兩先令。房子的窗戶在十至二十扇之間的,課稅四先令,多於二十扇的需繳八先令。

窗戶稅是名目,背後的意圖則是想要課徵「奢侈稅」:有錢人住的房子大,窗戶自然也多,如果擺明了開徵奢侈稅,容易招致民怨。用窗戶多寡計算,一目了然,課徵也簡易。可是國王沒料到人民為了少納稅,把自家的窗戶都給封死了。後來首相比特(William Pitt)於一七八四年又在蘇格蘭實施這個稅目,至今愛丁堡人仍把封死的窗戶稱作「比特的畫片」(Pitt's pictures)。

笑話也好,真有其事也好,這幾個跟蘇格蘭相關的例子都說明了人的行為深受價格所影響,而人的行為也會影響價格,兩者互相牽動,使得彼此之間的關連變得非常廣泛且難以估計、難以辨識。

《紐約時報》的專欄作家艾都亞多波特(Eduardo Porter)在這本《掌握價格,就能操控世界》中,從文化社會學和經濟學的角度,檢視了生活種種事物的價格。不見得只有商品才有價格,從主觀抽象的幸福、婚姻、宗教信仰,甚至生命,都是有價格的。而價格也不見得是以貨幣來計算的,你的時間、注意力、勞力、身體乃至生命,都可以做為支付的手段。只要人在權衡輕重得失,做出判斷與決定,不管在猶豫的是買衣服、應徵工作,還是在考慮要不要把胖子推下天橋以阻止電車撞到行人,價格機制就已經啟動了。

所以「價格」這件事是遍佈生活周遭、遍佈社會的各個層面的。當政府透過稅收或刑罰來獎勵或不讚許某個行為時,就是在為某個行為定了價格。企業則是直接透過商品的定價,來影響消費者的行為。而個人更是無時無刻在為事物訂定優先順序的價格位階,決定這個東西值不值得買、這個風險值不值得冒、這份工作值不值得你賣命。

作者用非常淺顯易懂的語言,把人類行為的經濟層面作了精彩的解釋,也對一些原本艱澀的學理,作了有力的說明和駁斥。亞當斯密把價格的制訂歸因於市場的供需關係,馬克思認為商品的價格是勞動力所賦予。經過波特的解釋,兩種看法的矛盾與盲點昭然若揭。馬克思為了要凸顯工人受到資本家可惡的剝削,過度抬舉勞動力的價值。而亞當斯密提出市場是由一隻「看不見的手」所操控,基本上是把市場當成一個封閉系統,而且沒有一股力量──不管是政府或企業──有左右市場的能耐,而且亞當斯密沒有考慮到文化的因素,對於事物的價格有著舉足輕重的影響。

以波特的拉丁美洲背景,而且曾經在日本、南美工作過的經驗,他充分體會到在一個多元文化的世界,文化差異影響價格的程度。不同的文化蘊含著對兩性不同角色的認知與期待,也就把男女性的價格部分反映在男女嬰的比例上。波特也充分認知到,在一個商品經濟高度發達的全球化時代,我們不能只滿足於「供需決定市場價格」這麼簡單的答案。我們更要問,需求是怎麼來的?

在現今的世界,嚴格意義的「必需品」只佔我們日常消費的很小一部份而已。除了空氣、水和足以果腹的食物等存活所必須的物資之外,其他像是手機、網路、服飾配件、車子都是不需要的。那麼,我們對這些東西的需求是怎麼來的?為什麼我們願意為它支付我們所付的價格?背後的需求如何形成?商業如何運作?價值感如何建立?

而食物、空氣、水,還有汽油的低價,使得人類毫無節制地揮霍,到地球已經難以負荷的程度。所以環保的問題,也是一個價格的問題。波特帶領著讀者,在《掌握價格,就能操控世界》中進行了一趟價格之旅。

好書有一個共同的特質,就是讀過之後,我們有一部份就此改變,再也不能用原有的角度、眼光看待周遭的世界。換言之,「我們再也回不去了」,而《掌握價格,就能操控世界》顯然屬於這一級別的書,雪爾薇亞.娜薩說得很對,它的「妙處是難以定價的,」讀者得自己走一遭才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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